第十四章 地下暗河(1 / 1)

高方素见老牛头如此恭敬,忙将他搀扶起来:“老哥免礼,这话怎么说?”

老牛头紧握着高方素的手,激动地说道:“恩人真是贵人多忘事,自然记不起小老儿了!您的那份恩情是十一年前的事。那时候,因我老婆祖传酿酒的好手艺,所以,我夫妻俩在王城五华楼附近开了一家小酒坊,所酿的米酒人人爱喝,就连官家宴会用酒,不少都是我家的小酒坊供酒。

“有一天,店里来了官差,命小老儿送二十坛上好酒到五华楼。来人说当时的清平官也就是现在的国王要宴请赵王爷①。于是,我精心挑选了店里陈年好酒送去,在半道上却被一伙官人拦住,说这酒是要给王爷们喝,必须检查一下是不是好酒。小老儿不敢不从,就任由他们打开酒坛检查,事后他们说酒没问题,这才放我走。

“小老儿将酒送到五华楼后,有官人收了酒,并很痛快地结了酒钱。等我回到家里,正和老婆高兴时,突然闯进一队官兵,说赵王爷喝了我家的酒中毒了。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不容分说,就将我绑了起来。我看见有人端着一碗药水要给我嘴里灌,情急之下,我死命挣脱,逃到了街上,但又被他们抓住了。

“就在小老儿呼天不应,叫地不灵的时候,老爷您正好经过,喝令那些官兵住手,并让您的卫队将我和那些官兵一起带到官衙审问。听了我的辩词后,老爷替小老儿洗刷清白,还将那些官兵以冒充军籍,身份不明,公然行凶的罪名责打二十大板,并关进大牢。这份活命之恩,小人一辈子也忘不了啊!”

高方素听毕,蓦然想起确有此事,点头说道:“是的!因为那次救你之后,我也知道了杨干贞谋害赵王爷,篡位夺权的阴谋。老哥,难得你还记得此事啊!看你这样子,这几年过得也不顺吧?”

老牛头垂泪道:“老爷啊,小老儿被您搭救后,就带了老婆逃出了王都,躲到了苍山北面的莲花峰山洞里,忍饥挨饿,艰难度日。没过多久,我老婆就染病死了。早些年两个儿子都战死了,就剩小老儿独自在山林里过活,就如野人一般。有时候挨饿不住,就下山到处讨饭。大前年,此间的主人见我可怜,就收我为奴,赏口饭吃。没想到去年国王要大西方部落,家主的少爷也被抓了丁,死在了战场。今年三月,官军进村抓丁抢劫,将家主夫妇给杀了,家俬财产也被抢掠一空,就剩下老朽独守门户。老爷您看看,这村落原本也是有几十户人家,如今都是家破人亡,荒败不堪。哎呀,这个世道成啥样了!”

高方素听得凄然,点头道:“自南诏覆亡,暴政横行,国家破碎,民不聊生啊!不过,老哥放心,这种地狱般的日子就要到头了,你一定会看到太平世道的来临。”

老牛头抬起脑袋,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高方素,用颤抖的声音问:“老爷这话,好让小老儿欢喜。若真有那一天,老汉愿用这老命去守候。”

“你有此心,便是难得。如今大义宁国已失民心,灭亡不久矣!”高方素自信地说,忽然闻见扑鼻的香味,便笑道,“哦,想必这芋头已经煮熟,快捞出来吃吧?我已是饥肠辘辘了!”

老牛头忙找来一个陶盘,将锅里热气腾腾的芋头捞在盘中,端到高方素面前,自己却站着伺候,不敢落座。

高方素见状,将半干的衣袍挂在墙上,叫老牛头坐下来一起吃。老牛头这才勉强地坐在炕沿,挑了一个小的芋头吃。

高方素给他换了个大的,说道:“老哥,在我面前你不必拘谨。”抓了个芋头,一面剥皮啃食,一面问道:“你在这苍山生活这么久,肯定对山里的地形非常熟悉。我来问你,那苍山群峰个个奇险高峻,座座暗藏玄机,你可知道有去囚龙岗的路吗?”

老牛头毫不犹豫地答道:“好像有!”

高方素一怔,忙放下芋头,坐直身子,连声问道:“什么样的路径?在哪里?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

“老爷,请听我慢慢细说。”老牛头也放下手中的芋头,讲道:“三四年前的一个春天,山里无食,小老儿挨饿不住,便想到囚龙岗下兵营里偷点吃的。因为,老汉观察过很久,囚龙岗位于沧浪峰与云弄峰之间的山脚,那里有一条从云弄峰地下涌流出来的暗河,这条暗河将囚龙岗与沧浪、云弄两峰隔离开来,在冬春时节河水基本干涸,河床裸露,长满荆棘杂草,很难过去;而到了夏秋时节,雨水丰沛之时,沧浪河水势大涨,加上山顶的瀑流湍急,冲击囚龙岗山底的岩石,又将河床上的荆莽杂草冲得一干二净,所以,人们才将这条河叫其沧浪河。这条河流出山谷,又被南面的高坡阻挡,围着囚龙岗向北流去,汇入洱源河,最后流入洱海。”

高方素对囚龙岗外围的情况比较了解,所以,觉得老牛头所讲的情况很感兴趣,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

老牛头接着说道:“在沧浪河流出山谷不远处,由于受到囚龙岗底部向南伸出的岩石阻挡,形成一小段平缓的漫流和漩涡,而对岸的兵营寨栅年久水泡,有几处破漏之处可以钻进去。哦,那里离伙房的草棚也就十多步远。只要能钻进寨栅,就可以借着半人高的蒿草掩护,可爬行到兵营的伙房里。有一天夜里,我仗着自己的水性很好,从那漫流之处潜游过去,很顺利地在军营的伙房里吃了顿饱饭,临走还捎带了许多。从那以后,我隔三差五过去偷吃的,虽然没有被抓住,但是那个缺口被官兵发现后,就用新木桩堵上了。

“我的食路被断绝,有些不甘心,就带了个木锯游了过去,本想将那寨栅的木桩锯断,谁知不小心游到了一处大漩涡,被吸进了水底,等我被暗流推出水面时,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洞窟里,里面到处是发着亮光的白石,倒也不昏暗。隐约看看见两三丈高的洞窟顶上倒悬着无数像冰凌一样的尖石,真是吓死人。我还发现在洞窟正中间有一个通顶的圆窟窿,黑乎乎不知有多高,而且那圆窟窿中央竖着一个生满锈迹的大柱子,从柱子一头杵着地面,一头向上伸到顶部的窟窿里。最让人奇怪的是柱子的底部横接着六七个月牙形的铁板,有点像水磨的磨盘。我没想到那里面会有这样奇怪的东西,很是害怕,觉得自己好像钻到地狱冥界一样。”说到这里,老牛头有些后怕地浑身哆嗦起来。

高方素心里明白,猜想他可能进入了囚龙岗内部的溶洞,至于那根磨盘一样的铁柱很可能是通向囚龙殿的机关的一部分,便急切地催问道:“老哥,那个窟窿有多大?柱子有多粗?”

老牛头张开双臂,比划着答道:“那窟窿至少有三四个人合抱的大小,那铁柱子也就盘子口一样粗细。”

“哦!”高方素进一步求证道:“也就是说那窟窿和柱子之间还有很大的空隙吧?”

“是的,至少有两臂长的空隙,至于再往上有多大空隙看不清楚。”老牛头答完,又接着讲道:“当时,小老儿还以为可以在里面找一条出口,于是就在洞窟里瞎摸乱找,发现洞窟里面也就两三个厅堂大小,好像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深井,根本就没有出口。我只好鼓足勇气重新跳进水里,刚扎进去,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无力的死鱼,任凭一股搅动的暗流拉扯着,翻滚着,接连呛了几口水就失去了知觉。等我醒来后,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洱海西北岸的浅滩处,离龙口要塞的水关足有两三里之遥。

“出于好奇,后来我又潜水进去过两次,发现那洞窟里面水位有高有低,返回时总有强的的暗流将我推向洱海。啊,老爷啊,您说这神不神奇?”说着,老头啧啧赞叹不已。

高方素却听得满心欢喜,很显然老牛头的话不仅证实了囚龙岗中空的现象,也证实了郑续奉得以逃生的事实。他又问道:“那暗流每次将你推到洱海,又浮上岸边的位置一样吗?”

老牛头点头答道:“大概差不多在同一位置,相差不过百十米,总是在龙口水关外面的那道闸门外,也就是沧浪河入海的交汇处不远。”

高方素兴奋地问道:“那你还记得那洞穴什么时候水位深,什么时候水位浅吗?”

老牛头道:“冬夏时我没进去过,只在春秋两季进去过,而且进去后水位都不高。”

高方素听到这里,想起无相大师说过,沧浪峰上的雪湖水和暗流都会受季节影响,郑续奉逃生时是夏季,那时候水位高度离那井口不远。此时正值六月中旬,如果无相分析得不错,那么这个季节也是那山体内水量最大,水位最高的时候。然而,水位越高说明山体内暗流越急,要想从那山底洞窟潜游到那囚龙岗上,简直难于登天一般。

他的兴奋又降到了冰点,认为那条深井只能作为从囚龙殿出逃的通道,但是随着水位升高和水流加速,很可能那个直插其中的“磨盘”很可能在高速转动,人一旦进入深井,也有可能会被高速转动的扇叶搅成肉泥。总之,通过深井管道上囚龙岗极难,从深井逃离囚龙殿也很难,救人的困难依旧摆在面前。

老牛头不明白恩人打问囚龙岗的原因,但见他双眉紧锁,便不无担忧地问道:“老爷,难道您想上囚龙岗去?那可是魔窟一样的地方,去不得啊!”

高方素被老人的善意感动,拍了拍老头的肩膀:“老牛哥,实不相瞒,我是要上囚龙岗去。真没想到你对囚龙岗一带地势地形这么熟悉,你所讲的事对我很重要。”

老牛头听了,铮铮言道:“只要老爷需要,小老儿愿意追随效劳。”

高方素点头道:“好!我想去沧浪峰一游,你能有办法避开沿途的兵寨和岗哨吗?你知道,我跟姓杨的暴君是死对头,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。”

“这个很容易,小老儿知道一条隐秘的小路,可以沿着大山脚下的河谷一直向北,可以躲开兵寨,直上沧浪峰顶。可以带老爷前往!”老牛头挺着胸脯说。

“太好了!”高方素大喜,“咱们先吃饭睡觉,明天清晨就出发。”

老牛头点头答应,觉得能为大恩人办事,感到非常荣幸。

于是,二人将煮熟的山芋吃完,老牛头扫净炕上的破竹席,请高方素歇息。自己到靠近院门的小屋里去睡了。

翌日清晨,高方素早起收拾好行囊,听见老牛头敲门叫道:“老爷,咱们该出发了!”

高方素开门一看,只见老牛头收拾的十分利落,身穿麻衣布裤,背着一个竹篓,里面装着干粮和水袋,手里操一把砍柴刀。

高方素赞叹不已,也背起行囊,跟着老牛头出了院子。二人绕到村后,直接钻进苍山莲花峰下崎岖的河沟里,踩着潺潺溪水向北而行,虽然行走艰难,却因在河沟底行进,又远离官道,所以并无人发现他们的行迹。

老牛头年过六旬,身子骨却很是硬朗,带着高方素一口气绕过五台峰,又向北走了六七里路,径直到了沧浪峰下。

高方素抬头看那沧浪峰,只见此峰要比其他山峰更为险峻粗犷,从峰顶向下,依次是雪山、草甸、冷杉林、针叶松林,层次十分明晰,山麓地带平缓坡地较少,大多为陡峭的悬崖,所以,山势更显陡峭高峻,气势恢宏。

高方素看日上竿头,已近中午,对老牛头道:“老哥,咱们坐下来歇歇吧!”

老牛头一拍胸脯,说:“小老儿不用歇息,可以一口气登上山顶!”

“看得出来,老哥确实老当益壮!”高方素笑道,“不过,咱们不用着急上去,先歇歇再说。”

老牛头点头领命,搬了一块平整的石板放在河沟阴凉的树丛下面,请高方素落座歇息。高方素也不谦让,刚刚坐下,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密匝的马蹄声。

高方素猛地站起身,跃上河沟堤岸,俯身草丛,见官道上有一队骑兵向北而来。他定睛一看,为首战将铁盔犀甲,手持长矛,威风凛凛,身后一杆大旗上书“虎卫左军将田”,随行两百多铁甲骑兵。

高方素一眼就认出是那战将正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田贵——老仆田寿元的儿子。多年不见,田贵变得威风八面,令人生畏。只见他率领这队铁骑不停歇地向前奔驰,一直开进了不远处的龙口要塞。

高方素只知道田贵归降后曾担任太和城的守将,如今竟然已经升任为负责守卫王宫的虎卫左军将②,可见其颇受杨干贞的重用。

数日前,高方素在罗仙村未能寻访到郑择先,却遇到了田贵的父亲田寿元,当时确实有过找田贵襄助的念头。但他在太和城发现守将变成了年轻的木天云,并没看到田贵的影子时,感到十分纳闷。如今见其突然率军进入龙口要塞,而且身份更加显赫。他才知道田贵已非当年与自己并肩而战的那个伙伴了。此人还是否值得信任,一时难以断定。

总之,高方素觉得自己营救段思平的任务越来越难了,但他也知道,凡事都是变数的,自己只能顺势而为,寻找和创造机会,让使命顺利完成。

欲知后续精彩故事,请继续阅读下一章。

注解:

①骠信赵王爷:指被杨干贞扶立上王位的赵善政。

②虎卫左军将:大义宁时期,负责王宫守卫的殿前卫羽司设有三个大将,分别是内廷卫羽大总管,统领两千卫羽守卫内廷,由骠骑大军将杨义兼任;另两个是虎卫右军将扎龙和虎卫左军将田贵,各领一千五名卫羽守卫王宫外围安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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